对未来的三大政策思考
《两次全球大危机的比较研究》是一项重要课题研究报告之总结。文章从历史大视角考察了20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和2008年爆发的全球金融危机,以粗线条勾画了两次危机大背景与表症的异同,做出了一些颇有见地、值得重视的观察与评论,并针对具体情况提出了三点很有价值的政策思考与建议。
文章正确地指出危机爆发后决策者所面临的民粹主义,民族主义和经济问题政治意识形态化的三大挑战。在民主政体,这些挑战可能绑架危机处置的政策与策略,导致处置延误,甚至采取急功近利的,在中长期具有危害性的政策,比如保护主义。但我认为,美国迄今的政策把握还算比较平衡,并没有走极端。
需要特别指出的是,市场经济呈现固有的周期性波动,有时会发生严重的经济或金融危机,但不能因此就否定市场经济制度的巨大优越性。遗憾地是,全球金融危机爆发后,左派势力开始抬头,错误地认为西方资本主义破产了,结果近几年市场化与开放裹足不前,错失良机。通过客观认识评估西方金融危机,可以吸取有益的教训,从而帮助我们今后更有效地维持金融系统稳定性,更好更快地推进整体进程。
次危机爆发之后,我们一直在思考这次危机可能延续的时间、可能产生的深远国际影响和我们的对策。从2010年起,我们开始启动对20世纪30年代大萧条和本次国际金融危机的比较研究,邀请了人民银行、银监会、社科院、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、北京大学等单位的研究人员参加,这些单位都完成了十分出色的分报告,本文是此项研究的总报告。
两次危机的共性
通过比较研究,关于两次危机的共同之处,我们侧重于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进行归纳。初步得到10点结论,简要描述如下:
1、两次危机的共同背景是都在重大的技术发生之后。
其警世意义在于,今后当重大的技术发生之后,不仅需要认识它的进步作用,抓住它带来的机遇,同时也要充分意识到重大变革会随之出现,充分估计震动性影响和挑战。
2、在危机爆发之前,都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经济繁荣,危机发源地的都采取了极其放任自流的经济政策。
在两次繁荣期间,经济的自由放任和企业家创新精神的发扬互为补充,推动着经济的高增长,但也与后来危机的发生存在某种逻辑关系。
3、收入分配差距过大是危机的前兆。
两次危机发生前的另一个共同特点,是较少数的人占有较多的社会财富。这次危机最突出的表现是,生产资料名义所有权和实质支配权分离,权力集中到虚拟经济领域极少数知识精英手中。
4、在公共政策空间被挤压得很小的情况下,发达所采取的民粹主义政策通常是危机的推手。
技术变革和分配差距扩大造成的心理压力,往往会引起社会公众的不满,在执政期内无力改变现状和选票政治的推动下,倾向于更多地采取民粹主义政策宣示,安抚民心。
民粹主义承诺改变了大众的福利预期,加大了对的依赖,也放松了自己的奋斗决心,是效果极其负面的腐蚀剂。致命问题是,一旦大众的福利预期得不到满足,社会心理很快发生逆转,并形成蔑视权威、拒绝变革和仇视成功者的强烈氛围。与此同时,超出收入能力的过度财政负债和福利主义相应成为一种习惯,这种习惯在和民间相互影响,其破坏力在目前的欧债危机中得到充分体现。
5、大众的心理都处于极端的投机状态,不断提出使自己相信可以一夜致富的理由。
两次危机前的产业神话和收入分配出现的巨大差距,往往导致资本主义制度下的社会心理状态出现变异。改变其社会地位的急切心情,使大众都开始追求一夜暴富,人们宁愿相信各种投机奇迹,人类本性中的贪婪和健忘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,没有多少人可以经受泡沫产业的诱惑……正如加尔布雷思所描述的,当经济处于过度繁荣状态的时候,没有人不相信泡沫会继续膨胀,人们不是找出理由使自己理性,而是找出理由使自己相信盲目冒险的正确性。
6、两次危机都与货币政策相关联。在两次危机之前,最方便的手段是采取更为宽松的货币信贷政策。
大萧条前,泛滥的信贷政策引起了股市的泡沫和投机的狂热;在这次危机前,美联储极其宽松的货币政策、金融放松监管和次级贷款都达到前所未有的水平,使得经济泡沫恶性膨胀。
7、危机爆发后,决策者总是面临民粹主义、民族主义和经济问题政治意识形态化的三大挑战,市场力量不断挑战令人难以信服的政策,这使得危机形势更为糟糕。
在面对严重危机的时候,主要在应对政策上总犯同样的错误,特别是应当采取行动的时候总会错过时机,应当采取宏观扩张政策的时候则采取紧缩政策,应当开放和进行国际合作的时候往往采取保护主义政策,应当压缩社会福利、推动结构的时候却步履艰难甚至反复和倒退。
这些明显的错误在事后看起来显得可笑,但对当事人来说,实施正确的政策却困难重重。这是因为,大危机在人的一生中往往仅会遇到一次,决策者缺乏经验,又总是面临民粹主义、狭隘的民族主义和经济问题政治化这三座大山,政治家往往被短期民意绑架、被政治程序锁定和不敢突破意识形态束缚,这几乎是普遍的行为模式,这一点在最近的希腊危机中表现得最为明显。
特别需要强调的是,两次危机中的市场力量从来都是高度政治化的力量。如果仅从经济角度认识问题而忽视其政治属性,就会犯重大的判断性错误。
8、危机的发展有特定的拓展模式,在它完成自我延伸的逻辑之前,不可轻言经济复苏。
在经济危机的过程中,会发生很多意外事件,它们似乎是一些小概率事件,由运气决定。但事实并非如此。经济一旦从正常状态转入危机状态,它就开始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循环。危机往往从经济大幅跳水开始,由泡沫破裂走向失业率攀升,由经济困境加重转向社会矛盾激化,由经济社会领域转向政治领域乃至军事领域。
当前特别需要重视的是,在危机自我逻辑实现的过程中总会出现意外事件,一连串的失控和误判也屡屡发生。目前,欧债危机正在深化,中东形势很不确定,经济、政治、社会、历史、文化等方面的冲突相互交织,在这种情况下,我们对本次危机可能出现的重大风险必须有充分的思想准备。
9、危机只有发展到最困难的阶段,才有可能倒逼出有效的解决方案,这一解决方案往往是重大的理论创新。
大萧条后,世界在绝望中发生了凯恩斯。这次理论创新可能围绕全球经济最实质和困难的问题展开:世界出现的总需求萎缩和资本、技术与劳动力在全球宏观配置失衡的局面,加上一些的经济增长陷入绝境,既带来本国的社会政治问题,也快速向全球传染,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尚无明确思路。
10、危机具有强烈的再分配效应,它将导致大国实力的转移和国际经济秩序的重大变化。
“基辛格定律”可能被再次验证。基辛格在他的名著《大外交》一书中开宗明义地指出,世界每隔百年会出现一个新的全球大国。这次危机发生后,全球发展的重心向亚太地区转移,二十国集团(G20)平台产生,世界实力对比正在急剧变动,国际经济秩序正在发生变化。从这个意义上看,危机不仅具有对生产力发展的破坏作用,也有积极的创新作用,更有强烈的再分配效应。
三大政策思考
两次危机的比较研究,使我们得到不少思想收获,也受到很多启示。考虑到加快推动经济发展方式转变、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历史背景,在诸多可以选择的政策建议中,这里主要想提出三点思考。
1、树立底线思维方法,对危机可能出现的最坏场景做出预案。
比较研究的结论和目前欧债危机的加速恶化形势告诉我们,必须树立底线思维的思想方法,对危机态势做最坏的准备,同时努力争取较好的结果,既要应对突发性外部冲击和震动,又要做好应对危机结构性变化的长期准备,只有这样,才能使我们立于不败之地。
目前有两个场景必须预防:一是危机升温而产生的巨大外部震荡;二是危机迫使一些转嫁灾难而走向变换形态的战争。虽然这两个场景在近期出现都是小概率事件,但必须防患于未然。
2、把握战略机遇期内涵的重大变化,谋求利益和全球利益的最大交集。
比较研究的结论也可以告诉我们,所处战略机遇期的内涵已经发生重大变化。从经济意义来说,在本次危机前,的战略机遇主要表现为海外市场扩张和国际资本流入,抓住机遇一举成为全球制造中心。本次危机发生后,全球进入了总需求不足和去杠杆化的漫长过程,的战略机遇则主要表现为市场对全球经济复苏的巨大拉动作用,和在发达呈现出的技术并购机会和基础设施投资机会。我们应牢牢把握这些实质性变化,认真分析与大国经济体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所出现的巨大利益交集,明确提出解决全球增长困境问题的方案,在外部条件明朗化后稳步加以实施。
3、集中力量办好自己的事,抓好重大课题的务实超前研究。
比较研究的结论还告诉我们,无论国际风云如何变幻,集中力量办好自己的事是我们应对外部巨大冲击、实现和平崛起的根本之策。我们要借鉴历史上大国崛起的经验,警惕卷入不必要的国际事件,切实集中力量、重点突出,扎扎实实地办好自己的事。正处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关键时期,建议从顶层设计的角度出发,对一些需要集中力量办好的事进一步务实研究,尤其需要增强全球视野,提高定量化程度,使研究成果具有可操作性。(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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